“一棹抵蒼梧,西山日欲晡。魚羹催仆啜,蛇酒入城沽。”“橄欖鮮嘗香濺齒,檳榔干嚼澀流涎。南交事盬歸來日,蛇酒多沽不校錢?!币陨显娋?,分別出自明朝山東昌邑人黃福的《蒼梧即事》《過蒼梧》。
讀到這些詩句,你的腦海里是否會呈現(xiàn)一些生動的生活畫卷呢?坐船抵達目的地,已是日過午后,鍋里,鮮美的魚羹冒著騰騰熱氣,發(fā)出誘人的香味,就等著城里買來美酒,即可以開懷暢飲了;平日里,吃著橄欖,齒頰留香;嚼著檳榔,口感雖澀,但整個人精神振奮,面頰帶著一絲酡紅,仿佛喝過酒一般;忙完公事,帶點酒回去,小酌幾杯,就算多花點錢,也無所謂了。
諸如此類的詩句,在梧州歷代的詩詞中,俯拾皆是。而這些樸實的詩句,字里行間,無一不透著由柴米油鹽醬醋茶帶來的濃濃的煙火氣。
來看謝君惠的《勸農(nóng)行》,謝君惠是明代將樂(今福建將樂縣)人,崇貞年間曾任梧州太守,詩云:
春草面疇綠,農(nóng)事正相屬。
污邪志甌簍,胼手嗟胝足。
霡霖山前土膏肥,火耕水耨趁及期。
煙迷蓑笠雨濕犁,薄糜一缶水一卮。
農(nóng)夫饑,五月新谷四月絲。
盤中粒粒皆膏脂,辛勤還有真樂處。
我賡豳風為爾語,百室盈止婦子喜。
三耕九蓄陳陳貯。
全詩展現(xiàn)了一幅農(nóng)耕生活全景圖:春天來了,大地披上新綠,田地里的農(nóng)活也該開始了,勞作在田間地頭,手都起老繭了;小雨綿綿,除草、灌水、播種都要及時啊!煙雨里,戴著蓑衣笠帽的農(nóng)人在辛勤勞作,從不浪費哪怕一點一滴?;蛘邥叙嚮?,但要等到四五月份,才會有新的收成,一切都來之不易。不斷的日出而作,只為倉庫里有糧,妻兒高興;做到早耕、深耕、細耕,要做好儲蓄,家里才會有余糧。
沒有華麗的文字,描寫的是農(nóng)人的日常、鄉(xiāng)村的四季、百姓的點滴,看似漫不經(jīng)心,卻細致入微,既有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的堅持,也有為解決一日三餐的苦惱與擔憂,更有收成后妻歡子喜的天倫之樂,平常中不失自然與清新。
還有,小小的一口冰井,連同它周邊的景物,在詩人的筆下,也是妙趣十分。
唐代文學家元結(jié)《冰泉銘》詩云,“火山無火,冰井無冰,惟彼清泉,甘寒可凝?!?/p>
宋代曾任梧州州守的任詔《冰井》詩云,“源泉池中生,瑩凈可鑒影?!薄霸嚺氚自撇瑁朊嫜┗ㄓ?。”
明代蘇?!侗隆吩娫?,“云色倚層層,斜陽對老僧。相看無限意,惟有玉壺冰?!?/p>
明代龔文選《陪戴中丞游鳳凰山招飲冰井寺》詩云,“更喜名泉冰鑒潔,好探一勺洗塵顏?!?/p>
明代戴耀《冬日冰井寺邀龔相翁柱史奉和》詩云,“玉井梅橫冰掩映,草亭云斂鶴飛還?!?/p>
明代王貴德《題冰井示寺僧》詩云,“苦貪泉味君休厭,每日仍煩致一罍?!?/p>
清代黃裳吉《冰井泉香》詩云,“為訪幽岑踏徑苔,寒泉相對賞心開。瓊花滟滟隨云起,玉液溶溶滴露來。”
以上這些,只是眾多詠冰井詩詞中的一小部分,眾詩人追捧同一口井,紛紛為同一口井而賦詩填詞,足可見冰井之魅力十足。這算不算梧州詩詞史上的一個“爆款”?
再有,清代袁植修的《鳳嶺樵歸》詩云,“鳳嶺如屏碧四周,采樵人荷夕陽歸。依稀圩里孤煙直,一路歌聲到耳微?!痹娭忻鑼懥舜虿袢粟s著夕陽回家,遠遠的看著圩鎮(zhèn)里炊煙裊裊,耳邊回旋著悠悠的山歌聲。人景合一,躍然紙上。詩人用自己的語言,尋找著柴米油鹽的妙趣,表達著對生活的熱忱。
近代詩人、作家林徽因說過:“太感性過不了柴米油鹽,太理性則過不了風花雪月。余生只愿手執(zhí)煙火以謀生,心懷詩意以謀愛,過成自己喜歡的樣子?!比松谑?,離不開一日三餐,離不開柴米油鹽,而柴米油鹽,能調(diào)出味道,也能調(diào)出詩意。高興寫詩,不高興也寫詩,飲酒會友、旅行觀景,送別、思鄉(xiāng),乃至一場雨、一場雪、一棵樹、一枝花,甚至一道美食,皆可入詩。蘇東坡有《豬肉頌》,盡管生活過得坎坷,但有美食,就不妨他把日子過成詩,“東坡肉”這道菜也隨之傳世;陸游在《食粥》里說,“只將食粥致神仙”;王維的“竹喧歸浣女,蓮動下漁舟”,曹操的“對酒當歌,人生幾何”……詩句或至情至性,或大氣磅礴,但無一不體現(xiàn)著詩人們對生活的熱愛,對美好的向往。
只是,歷代凸顯生活煙火氣的梧州詩詞,實在太多,限于篇幅在此只列舉一二。但愿我們跟隨詩人們的腳步,心懷詩意,品味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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